扶桑在灯冢外等候赵淮玉,墨林仍悠闲地躺在摇椅上。
先前赵淮玉特地观察过司幽族渔民如何取灯,发觉进入灯冢无须令牌或是信物。
想必司幽族如此随意,一是因民风粗犷,二是司幽族自恃强盛,料不到会有外族前来盗灯。
赵淮玉这渔民扮得极为逼真,因此畅通无阻地走进灯冢,只见探雾灯被司幽族改良成宫灯的形状,小巧玲珑。
如此这般,正好可以让赵淮玉不费吹灰之力,将六盏灯搬出去。
不久,扶桑便望见赵淮玉手里提了六盏小小的宫灯,自灯冢里阔步走来,向扶桑微微点头。
此时天色尚且灰暗,风中尽是刺骨的寒意。
扶桑与赵淮玉行色从容,路过墨林身旁时,忽然听见墨林咳嗽一声,随即发问:“平日都是辰时将尽才来取灯,今日为何早些?”
扶桑与赵淮玉顿住脚步,扶桑粗着嗓音回答道:“我们奉君上之命,大老远的从中司赶到边城,取了探雾灯到倾心江上捕几条好鱼为君上炖汤,不早些去,如何捕得到好鱼?”
墨林一听扶桑是君上墨兰派来的人,当即腆着笑脸从摇椅上站了起来,躬身道:“原来是君上差来的两位勇士啊,方才小人失礼了!”
扶桑态度不善,不耐烦道:“既已知情,还磨磨唧唧的做甚?耽搁了君上喝汤,你可担待不起!”
墨林见扶桑态度如此恶劣,想必的确是在中司圣殿里当差的贵族公子,于是悻悻地让出去路,笑盈盈的道:“两位慢走,慢走!”
墨林这般软弱无能,扶桑与赵淮玉又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灯冢。
随后,赵淮玉找了个隐秘的巷尾,将探雾灯的灯芯取出来,装入随身携带的储物瓶里。
这瓶子乃是他从天狼族一个富豪家里偷来的神器,瓶子极小,却能装下不少东西。
事毕,赵淮玉与扶桑又回到客栈,换回之前的装束,准备赶回天狼族,将探雾灯交给狼后。
归途中,赵淮玉拍了拍扶桑的肩,语调轻挑:“想不到你比我还能瞎说八道,那管事就如此被你打发了!”
扶桑挑了挑眉,语气里含着得意:“你莫看这管事老实,当年带人抢走探雾灯,讨好墨兰的就是他。”
“我听狼王说起过此人,听说他与司幽族君上墨兰是远房亲戚,名叫,名叫墨林吧……”
“但此人喜欢阿谀奉承,无人肯聘他做族中长老,他哭爹喊娘的求了许多人,才求墨兰给了他一个边城管事的清闲职位。”
赵淮玉抓了抓眉毛,唔了一声:“难怪一说起司幽族君上墨兰,他便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!”
眨眼,旭日东升,云蒸霞蔚的朝阳笼罩苍穹,将寒意驱散了不少。
望着街头巷尾渐次热闹起来,扶桑谨慎地四下扫了一圈,对赵淮玉说:“眼下天光大亮,那墨林想必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受骗,我们须得赶紧离开边城才行。”
赵淮玉对此深以为然,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,赶到城门前。
走出城门时,扶桑默默地走在赵淮玉身后,不断往回张望。
本想为赵淮玉探清后方可有人来追赶,走了一段路,却冷不丁地听见前面的赵淮玉发出一声惊呼。
“桑爷,你何时长这么高了?”
扶桑心里诧异,定睛一看,只见赵淮玉正抓着一个人的手腕,此人身着赤红色长袍,青丝垂背,身影修长。
扶桑尚未辩出这人是谁,又见赵淮玉脸色惨白,用力甩开那人的手,委屈地嗫嚅道:“你,你怎么变成男人了?”
这一刻,扶桑真是快要被赵淮玉蠢哭了,落在后头的她连忙对赵淮玉招手:“赵淮玉,我在这儿!”
扶桑一边说着一边跑上前去,只见这红衣男子出手要抢赵淮玉衣襟下的储物瓶,想必是来夺探雾灯的!
赵淮玉这才警惕起来,接了招,厉声喝道:“你是何人?”
言毕,城门口倏忽涌出十几个人,正是墨林带了一波手下前来追赶扶桑和赵淮玉。
扶桑心上一紧,又见一个看守城门的族兵指着她,对墨林道:“管事大人,方才就是这两人出城了。”
“给我抓住她们!”墨林大袖一挥。
闻言,赵淮玉不再与那红衣男子纠缠,立即伸手要拉扶桑。
赵淮玉本想带上扶桑渡江逃跑,却听那红衣男子低声道:“此时渡江必被抓获。边城西南方有一座凌峰山,地势险峻,可做藏身之地,你我分头引开追兵,到时候在山头上汇合。”
赵淮玉点了点头,抬头时又委实迷茫,他为和要与这个人汇合?
孰料下一刻,赵淮玉便眼睁睁地看着红衣男子揽住扶桑的腰,一遛烟地腾空而起,他居然抓了扶桑做人质!
来不及多想,司幽族的追兵穷追不舍,赵淮玉只得抓紧时间逃跑。
幸而他武艺高强,利落地抽出系在腰间的软剑,挑了个剑花,三两下便击退了几个追兵,旋即一个轻功遁入人群之中。
与此同时,凛凛寒风中,扶桑在那红衣男子臂弯中用力挣扎,继而大骂:“你这衣冠楚楚的王八蛋,本姑娘已是有了婚约的人了,快把你的猪蹄放下!休要借机揩油!”
半晌,那红衣男子才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哂笑:“我将手松开,你立刻会摔得粉身碎骨。”
扶桑仍然挣扎:“摔死也比被你这个色鬼占了便宜强!”
话音刚落,只听红衣男子哈哈大笑,语气很是不屑:“姑娘年方未满二八吧?十四五岁的小姑娘,又像个男人,我占你什么便宜?”
实在欺人太甚!
扶桑忍无可忍,侧身在红衣男子肩上狠狠咬了一口,那人却只是声线平缓:“小姑娘,你是犬族吧?”
说罢,两人已停在一座草木葱茏的山头,红衣男子将环在扶桑腰间的手松开,纵身一跃便飞到了一棵梅花树上。
“你这混蛋到底是什么人?想抢我们的探雾灯做甚?”扶桑从地上捡起石子往树梢扔过去。
红衣男子不搭话,从容地从衣袂下拿出一罐酒,一手托着腮,一手拎着酒罐,侧卧在朵朵洁白胜雪的寒梅间,仰头饮酒,酣畅淋漓。
扶桑怒不可遏,高声大骂:“死混蛋!我警告你赶紧带我去找赵淮玉,否则回天狼族后,我定要把你抓去浸猪笼!”
良久,一道淡然得不能再淡然的声音才从树梢传来:“小姑娘,看看你身后,再想想你到底还能不能回天狼族罢!”
扶桑愣了愣,转头一看,离她三丈外的地方,一头巨大的黑熊正在一步一步向她踱过来。
刹那间,扶桑心里咯噔一下,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。